6月16日,《交通运输部、公安部、中华全国总工会关于公布2022年“最美货车司机”等名单的通知》公布,来自苏州张家港的退伍军人朱亚东获评2022年“十大最美货车司机”,来自安徽的退伍军人罗水清获评“最美货车司机”。
在国内的货车司机中,卡车司机占据相当比重。繁重的体力劳动,独自上路的孤独,巨大运力和周转量的背后,是无数卡车司机的艰辛与坚持。此时此刻,全国各地的退伍军人卡车司机正在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循环流动,如同血液一般。以下是退伍军人卡车司机王吉海的真实故事:
2020年,全行业1728万货车司机完成了全社会货运量的74%和周转量的31%。
6.21%的司机日均工作时长在8小时及以上,28.45%的司机日均工作时长超12小时……
他们穿越戈壁、躲过沙尘,奔驰在平原、丘陵和山地,他们有自己的微信群、卡友圈,会在车门上贴上变形金刚或奥特曼,也会采一束鲜花放在车里,让漫长寂寞的旅途,一路芬芳……
他们是物流轨迹中的“小点点”,是与我们擦身而过却保持距离的“大块头”。他们的背后,是千万个普通的中国家庭隐藏在宏大GDP里的尊严与梦想。
顾不上休息,来自辽宁凤城的退伍军人王吉海掏出手机,点开APP,一条条刷着平台发布的送货信息。
密密麻麻的消息中,王吉海终于找到了他需要的。牡丹江到丹东,今晚出发,明天送达,单趟4500元。
“入行15年,今年行情最差。”不是王吉海一个人这么说,周围的每个人都这么讲。
工人用叉车把货物放到车上。轮到老王上阵,他拿着十几米长的绳子站在卡车一侧,抡起膀子,将绳子一头甩到另一侧,把货物捆牢。
58岁的他爬上三米多高的货堆,将硕大的篷布拉到车顶,再一点点展开,把货物的每个角落仔细盖好。
篷布是防水材料,每块长宽各十几米,百十斤重。汗水顺着脸颊流下,滴在篷布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。
老王强按心头怒火,耐心和对方沟通:“说好明天到我才接单的,早知道明早必须到,那我就不接了。”
从丹东到牡丹江全程900公里。辽宁的高速公路成本约1.7元/公里,吉林是2元。再加上平均每公里2元的油费,成本超过4元/公里。这一趟光成本就3600元,还不算车的损耗、保险和老王的饭钱。
如果货主遵守承诺,货物第二天送到即可,那他可以走一段高速再走一段省道,这样做才能够省下一些高速费,也能赶在明天下午到站卸货。
油也不能只加中石化这些大品牌,老王知道有些小油站油的品质不错,价格也相对便宜。
这些年,老王几乎踩了行业秩序混乱带来的所有坑:被压价、被抢单、克扣和拖欠运费……
普通人眼中,大货车司机蛮不讲理。他们是路面上的危险因素,每个开车经过大货车身边的司机心里想的都是,离它远点!
王吉海一旦坐到驾驶室,就不再奢望体会“追风”的快感。窗外的风景不停变换,从茂密的山林到开阔的玉米地,再到一望无际的戈壁滩,但这些,只有当老王停下车时才会看上两眼。
老王也曾为了避开违规的私家车,用尽全身力气踩下刹车!车停下后,老王才发现整个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,握住方向盘的双手不停颤抖……
“新年出第一趟车,家里放挂鞭,高兴。”可老王知道,车子刚开出家门,鞭炮声中夹杂着亲人的叹息。
王吉海非常肯定,如果不是有过当兵这段经历,家人绝不会让他一个人独自跑车。
夜里,累了困了,将车停在安全的地方,冲一杯咖啡,驾驶室瞬间香气弥漫。更关键的是,一杯最普通的速溶咖啡,能让王吉海再坚持开上一小时。
卡友里有人玩命抽烟,一晚上能抽4包半,有人把摇滚乐放得震天响,有人试过嗑瓜子,嗑得舌头出血,嗓子上火,也有人像他这样,靠咖啡驱散困意。
前几年行情好,王吉海每月都去不同的地方。黑龙江、喀什、大兴安岭、海南,到新鲜的地方,看别样的风景,“免费旅游的同时把钱挣了”,王吉海享受这种人在路途的自由。
王吉海很快感受到变化。妻子跟车时,驾驶室被打扫得干干净净,工作服上总带着一股香皂的味道。而现在,驾驶室里的瓶瓶罐罐早已离开固定的位置,散落各处……
大多数时候,老王都是点外卖应付。而原先,两夫妻在车边包饺子、烙饼、炒土豆丝,香味让卡友们羡慕不已。
但凡遇到跑夜车,妻子整夜不休息,和王吉海唠嗑到天亮。两人聊的都是鸡毛蒜皮的事,说来说去离不开那倒闭的纺织厂。
1988年,从部队退役的王吉海被安排在纺织厂上班。厂长对这位退伍军人很重视,在供销岗位干了没几年,便让王吉海去财务报到。
厂子倒闭谁都没想到。上个月工资刚发出去,这个月老王两口子突然成了下岗职工。
卖过肉,赶过集,修过车,为了生活,老王干过各式各样的工作,直到成为大车司机。
行情好的时候,老王雇了个司机和他轮着开。人歇车不停,一天工作24小时,能跑1600公里。
手里很快有了积蓄,老王把车卖了,做起小生意。生意亏了100万,老王没有怨天尤人,又买了一辆解放,重操旧业。
2018年,由全国总工会和交通运输部联合启动的“司机之家”正式成立,旨在为货车司机提供休息、淋浴、洗衣等便民服务,解决司机们最关心最现实的利益问题;
今年,各地政府陆续出台保障措施,加大力度推动货运行业发展,推出各种扶持政策……
在无人的高速路上,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,唯一的光亮出现在车前方,独自一人在驾驶室里,仿佛全世界都静止,这样的场景老王再熟悉不过。
记者了解到,在退伍军人中,卡车司机不在少数,他们是物流大动脉中不可或缺的一环。
王吉海说,部队教会他三样东西。一是技术。在连队的修理队,王吉海熟练掌握了开车和修车技能,这让他能够应付独自跑车时遇到的突发情况。二是胆识。未知的旅途充满惊喜,也暗藏危机。当兵的经历,让王吉海有勇气独自面对未知。最后是坚韧的意志,是面对生活的挫折与磨难永不服输的意志。
58岁的王吉海再过1年多就正式“退休”。他早已过了那个为金钱疲于奔命的阶段。平淡、豁达且幽默。但一直在路上的王吉海,也曾在寒冷的冬夜独自受困于祖国最北边的高速公路,车子熄火,暖气不足,只能靠身体硬扛。也曾路遇歹徒,紧张的浑身颤抖。
亲人的关爱与担忧,朋友的支持与鼓励,行业的问题与进步,最终在王吉海这里汇成一副清晰的画面,那是任何一个人都必须经历的生活。